荃官兩丁友論壇(2009-201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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遭遇網絡幽靈...

向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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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 由 晴天娃娃Ira 周日 11月 08, 2009 6:43 pm

她問我:“有時你覺不覺得與網絡另一端的人交談,其實同與一個鬼魂對話是有著異曲同工的效果的?”我在閃光的屏幕下露出笑容,打了三個字回復她:說——的——對。為了不顯得三個字過于單凋,我特意在后面加上了個笑逐顏開的臉。

  笑嘻嘻的鬼臉。

  一年前遇上了她,當然是在網上。那時我很閑,整日整夜地沉沒在網絡中,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,不發郵件,不忙著閱讀,更不熱衷網戀。只是鼠標亂點,幾乎什么都看。真正專注的倒一項也沒有。當時上網對我來說可能就是很自由,又不用費力尋找的打發時間的方式。

  與她聊上是因為她的名字,“白日的幽靈”!當時覺得很納悶,第一眼看到這個名字就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異的感覺。于是就問她“白天也會有幽靈?不是晚上才鬧鬼的嗎?”沒想到她很快就回了話,而且是以飛的速度“看不到,并不代表著不存在。白天沉睡著,但還有種潛意識的清醒。到了夜晚他們的生命完全的復蘇過來,激情也就隨著回到了身上,于是就可以在黑夜里完成自我了……”我覺得她的話很有點意思,起碼比我在別的地方遇到的別的女孩好多了,她們往往會裝得可愛兮兮的,然后說些瘋顛顛的話,還自以為很幽默,其實你快被嚇死或被氣死了。

  我們就這樣聊上了,并且全是以靈異內容為話題,因為我們所在的這個網站叫做“怪談協會”。“這里是個恐怖網站,說的都是鬼怪故事,過來看看。”她告訴我。

  “過來看看”就是我的網名,我發現自己是這家網站里唯一沒有起鬼味名字的一個人。

  “我覺得恐懼應該是來自內在,而不是一個名字所能概括的。”我這么解釋給她聽。她過了蠻長時間才回應:“有道理。我完全贊同你的話。”

  有了共同語言,以后就順風順水了。

  聊上后才發覺她表達自己想法時完全沒有其他人的那種咄咄逼人,而是一種近乎淡漠的直述,而那平靜又清冷的口氣卻往往更加直指人心。

  “在網上聊天的時候,我覺得自己更像是在和一個看不見的鬼說著話,原因可能就是兩者都是無法觸摸的。”她說。

  “區別就在于鬼魂能無處不在,甚至穿越時間空間。而我卻無法到達你的身邊。”她送我一個點頭不已的鬼臉,表示同意。

  我問她相信世上真有靈魂存在嗎?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,只是說了下面的話:靈魂最大的魅力就是能無限的存在,讓人不必擔心死亡后有永遠的黑暗,永恒的失去。作為另類的生命還可能以以往的方式出現,又增加了人類沒有的能力。

  我一瞬不瞬的看著這兩行字,想像著她在看不見的另一邊凝視著電腦的情景,表情會不會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落寞?

  我的內心不知不覺涌起莫名的驛動。我想我將會改變自己生活中的一些東西。

  果然,在后來我更加熱愛上網了,而上網時我不會再徘徊不定,而是直奔這家“怪談協會”,并立即就敲開聊天室的大門,點擊她的名字。

  她總是晚上才出現,一般都在十點左右。
 “你每天晚上都來的?”

  “是的。”她回答,“因為白天是我們幽靈修身養息的時候。”我情不自禁對著電腦又微笑起來,這已成為我的習慣了。

  “那我每天晚上都來找你。”

  “歡迎。你白天做什么?工作嗎?”

  “不工作。我也休息。”我呵呵笑起來,“我拉上窗簾,倒在床上睡大頭覺。”關于各自我們就到此為止,然后就進入了共同癡迷的話題,對與鬼魂有關的一切我們有說不完的話。越來越投機,后來發展到整晚整晚的聊著,直到每個黎明到來時,她說自己要離去了,因為到了幽靈該休息的時候了。

 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,一年后的七月十四陰間的節日,我們的這個網站立即暴滿。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人建議著同樣稀奇古怪的慶祝方法。

  我們就在亂得一鍋粥的聊天室里繼續著談話。

  “網絡真是一條無比寬大的道路,所有人都奔波在其中,而每個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與其他的什么人相遇相識。”我說,“而這在現實生活中簡直是不可能的。你能想像在一條大馬路上對一位女士說‘嗨,小姐我們聊聊好嗎?’”

  她笑說:“要是我們真在現實的馬路上相遇,你會和我打招呼嗎?”我把這當成她約我見面的一條重要信息:“你是說我有可能見到你嗎?你會讓我看到你嗎?”她靜默了一會,打出來字:“你愿意嗎?”我回答:“愿意,只不過我不知道你……”她立即說:“你還不知道我長得什么樣子?是不是一只恐龍?所以要先看看照片?”雖然她的答案不對,可是不知為何我還是打上了兩個字:“是的。”她馬上說:“等著,我現在就傳照片給你。很快就有得看了。”

  這家網站無疑是著名的,登錄進來了成千上萬的人,所以照片傳遞比平時慢,等待過程中我瀏覽著頁面。

  一個叫“陰間指路人”的副斑竹建議大家都在今天說一個平生最恐怖的經歷,不準瞎掰,一定要是真人真事。以此來慶祝鬼節快樂。

  另一人則說干脆大家都聚一聚,別待在網上聊了,去外面逛逛豈不更好?這人有個極酷的網名“搖滾貞子”。

  有人跟貼說不如就去太平山公墓那里聚會,不去的就是孫子。

  我正在傻笑時,鳴叫器響了起來,照片來了。

  顯示速度還是很慢。

  我的這間小屋很窄很黑,唯一的那盞昏燈還電壓不穩,時不時暗一下,亮一下。

  我只得將眼睛湊上去黑亮亮的屏幕上一格格閃出,漸漸顯示了這樣的圖像:整個的一個女人頭充滿了屏幕,長長的黑發直披了全臉,五官全然看不見。

  就像我們看見過的《午夜兇鈴》里的貞子。

  我倒抽了口冷氣,感覺心里也似被這龐大的人臉給堵塞住了一般,那么難受。
  正想向她發話,這時畫面卻發生了變化,她的頭略動了一下,夜色樣的黑發掀起一點點,露出的白卡卡的下巴上有一張紅艷艷的嘴,呲開向我笑了。

  “啪”的一聲,屋里的燈突然間爆了,我陷入了一片黑暗中。

  不是徹底的黑暗,還有一絲電腦的熒光,如同鬼火一般。

  我靠在椅背上,看著她尖尖利利的碎牙,白森森的躺在暗紅的嘴里襯著黑洞洞的背景,笑得那么夸張,那么奇怪。

  這種恐怖的笑容在這片寂靜無聲中更顯得詭異。

  我想離開桌子,可是身子仿佛被釘住了一樣。直愣愣地看著她的臉。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各個神經末稍,正滲透到頭皮里從發尖流淌出去。

  “現在你還想見我嗎?”不知什么時候她發了話,將照片也收了回去,我很快從恍惚中明白過來“當然,要是那就是你的真面目的話,我更要見你。”她有兩分鐘沒說話,然后打上了一行字:“即使我是個令人懼怕的鬼?”我看著那個鬼字,回答她:“即使你是個鬼。”我們很快定下了見面,地點和方式都達成了共識。然后就互道了晚安。

  這一天,天空有點暗淡,雖然是白天,還是在七月里,可是竟然暗淡。

  我坐在廣場中的一家咖啡廳里,獨自占著最角落里的一個座位,等待著與“白日的幽靈”的見面。

  為了迎合這次的主題,我特地穿上了黑色的T恤,暗色的牛仔褲,還戴了一付墨鏡。

  希望會有人覺得我還算酷。

  我托著腮幫子看著一屋子的人忙著自己的事情,所有的人從我身邊走過來又穿過去,不曾斜視一下。而我也沒怎么打量他們,只是專注著他們手中的食物。

  芬郁又美麗的食物。我有多久沒碰它們了?很奇怪心里竟對此還有感覺。

  我正在計算著日子,手機突然響了起來。

  “我已到了。”她已來了,就在前面的廣場,“你出來吧?

  我抬頭看看天,太陽躲在云層里,天下一片陰暗。

  我步出了咖啡廳,“白天你也能出來?你不是說靈魂都在白天休息,夜晚才活動的嗎?”她咯咯地笑了起來,用清脆的聲音說:“有什么辦法,為了見你一面。見光死就死吧。”我加快了腳步:“與鬼同行的感覺怎么樣?”她說:“你很快就知道了。”我說:“你的雪糕也很快要化光了。”

  寬寬的馬路對面一個女孩驀然回首,她的手里有一根快融化了差不多的“夢龍”。

  她看見我時甜美地笑了起來。

  她有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,絲一般柔軟。明朗的笑容來自她舒服清純的五官。穿著可愛的篷篷裙。

  “你不是鬼。”我又忍不住露出習慣的笑容,看著她投在地上長長淡淡的影子。
 “你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。”她吮了一下雪糕,繼續在電話里說:“現在你知道與我同行會有什么感覺了吧?你的樣子我也喜歡,是適合我的那一種。為何不放下手機走過來?”我對她笑笑,點點頭說好。

  “你每天很忙嗎?都是夜里才上網?”

  “我在上學啊。”她說:“知道嗎?我很快就要高考了,每天要等家教老師走了后才能上網與你聊天,你明白為此我丟了多少睡眠嗎?”

  “我明白了。”就在我關了手機的同時,一道亮光閃來,刺了我的眼“該死!”我連忙轉過頭,卻是她舉著個相機“嗨!”她搖著“立拍得”的照片對著我喊:“我忍不住要給你留個影。快過來我這邊吧。”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,走了過去。

  她的臉上帶著美麗的笑,與網上的她似乎不是同一個人,但我仍然能憑直覺將兩人聯系在一起。

  就在這時,她突然尖叫一聲,一輛巨型貨車拐了個彎向我沖來,速度快得向飛一樣。

  她用手掩住了嘴,而我一動也沒動就看著大貨車從我身上駛過去。

  我沒有倒下,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,那輛車是從我身體中穿透過去的,就像是穿透一層霧,一陣風或任何一件透明的不存在的事物一樣。

  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。臉上從呆滯慢慢變成了難以置信,她緊緊盯著我,再緩緩把目光從我身上移下來,盯著手中已顯影的照片,臉上猛地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。

  照片上空無一人,除了我身后那個花壇外。我并沒有被攝下。

  我當然不會被攝下,我連影子也沒有。

  我很清楚這個答案,所以臉上還是帶著那深沉又愉悅的笑意。

 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中已全然沒有了甜蜜。取而代之是懼怕,恐慌。

  她微微顫抖著,恍如置身寒冬。手指絕望地松開,照片飄落下去。

  然后她抱著頭慢慢蹲了下去,接著小聲的啜泣起來。

 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惆悵,這種感覺漸漸遍襲全身,每年的農歷七月我都會回來,但不多日還是會離去。

  所以我永遠都只是“過來看看”。

  是時候了!

  我悲哀地看了她一眼。

  她還在那兒低頭哭泣,而我已轉身離去,消失在逐漸浮躁的空氣里。

  離去時,我想起了她曾說過的話:靈魂最大的魅力就是能無限的存在,讓人不必擔心死亡后有永遠的黑暗,永恒的失去……

  而我還想再加上一句,那就是:真正的人鬼殊途,最終還是來自心靈上的。

  (完)
晴天娃娃Ir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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